第34章
去看看
艾美·齊普並不習慣小鎮生活,在歐洲繁華城市長大的她,第一眼看到加拿大亞伯達省雷蒙的新家時,不是很喜歡。鎮上只有零星幾間商店、一家糖廠,和塵土飛揚的道路,連人行道都沒有。她仔細看了看四周,心想:「我放棄心愛的一切,不會是為了這個吧?」
接待她的禧伯和瓦勒莉亞·艾倫已想盡辦法,讓她覺得受到歡迎。在他們寬敞住家的樓上,艾美有一間自己的臥房,禧伯也讓她在自己的雷蒙商店裡工作。艾美知道禧伯其實不需要她幫忙,但那份工作讓她有能力償還他和瓦勒莉亞幫助她移民所花的錢。加拿大有許多後期聖徒家庭出力幫助歐洲的教會成員,艾倫家庭也是其中之一。最近,艾倫所屬的支聯會還寄給德國聖徒一萬五千袋碾碎的小麥。1
在雷蒙安頓下來的幾星期後,艾美收到格蘭·科萊特寄來的信,他是之前在瑞士—奧地利傳道部服務的傳教士。艾美第一次見到格蘭,是在瑞士一起傳教的時候,他們很快就發展出對彼此的好感。不過,當時他們一直都專注在傳教事工上。格蘭住在距離雷蒙南方八百多公里外的美國愛達荷瀑布市,不過他想知道能否在耶誕節期間來探望艾美。
艾倫一家對這位年輕人遠道來訪的事不怎麼熱衷,不過他們還是同意了,於是他和這家人一起度過耶誕節期。艾美很開心再次見到格蘭。他回到愛達荷州後,他們幾乎每天都寫信給對方,而且每週六晚上都會通電話。2
情人節那天,格蘭在電話中向艾美求婚,她接受了。但幾天後,她開始擔心他們是否需要更多時間來認識彼此。她知道他是個好人,之前傳教時工作也很勤奮。他有很多朋友,看起來也很喜歡小孩。可是,他們大多只透過電話約會,就這樣嫁給他明智嗎?
格蘭寫來的信讓她很安心,也讓她更認識他。「我全心全意愛著妳,」他在一封信中這樣告訴她,「無論未來會有什麼等著我,只要有妳和我同享,我就會獲得幸福和喜樂。」3
1949年5月24日,艾美抵達加拿大六個月後,她和格蘭作了個祈禱,就一起前往卡德斯頓聖殿。格蘭因緊張而忘了帶結婚許可證,所以稍微耽擱了一下。艾美則想念著人在奧地利的父母,但是她知道他們心裡一直惦念著她,也了解她那天要訂立的聖約有多麼重要。4
稍後,當她和格蘭在印證室,互跪在祭壇前時,艾美心中充滿了感激。搬到加拿大西部讓她有機會靠近聖殿,而且能和她所愛的人一起去聖殿。若不是因為這復興的福音,以及他們對福音教導的決心,她和格蘭絕不會有幸找到彼此。
他們在鄰近的國家公園裡度過蜜月,然後格蘭回到愛達荷瀑布市,艾美則留在雷蒙,等待取得核准後移民美國。在她結婚大約一個月後,有天晚上她有個機會和一群傳教士一起去聖殿。
她寫信告訴格蘭:「我今晚去聖殿時,會時時想著你。」她期待有一天他們會一起回到主的屋宇。「在那之前,」她寫道,「要知道我感謝你,還有我愛你。」5
大約與此同時,在日本名古屋,二十九歲的柳田聰子擔憂自己會不久於人世。她剛經歷小產,隨後醫生又發現了腫瘤,需要動手術切除。由於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仍然缺乏醫療設備,手術是有危險性的。聰子不確定自己能否活下來,不由得擔心起她的兩個兒子,三歲的柳田喬夫和五歲的柳田征史。她希望他們對神有信心,但她和丈夫柳田藤吉從未教導過他們屬靈的事物。6
雖然聰子不是特別虔誠的人,但她一直相信有一個更崇高的力量在看顧她。她童年時期就讀基督新教的教會學校,也研習過日本最常見的兩個宗教——神道教和佛教。她還記得曾經和父親高木富五郎,一起參加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的聚會,她父親是在1915年加入教會的。然而,聰子的父親不常談到自己的信仰,因為聰子的祖父母和他們同住,而他們不認同教會。自從1924年日本傳道部關閉之後,富五郎就很少有機會與其他聖徒見面,當時聰子只有五歲。7
聰子的手術很成功,待她恢復到有體力出門的時候,她前往東京附近的娘家,和父親談談宗教的事。她告訴他說:「我想找個教會看看。」8
富五郎鼓勵她參加後期聖徒的崇拜。他自己則早已開始重回教會聚會了。戰後,鹽湖城的教會領袖向日本聖徒伸出援手,寄來一批又一批他們迫切需要的食物和衣服。軍人小組也繼續提供機會,讓日本教會成員與美國後期聖徒士兵一起聚會。這些聚會效果很好,促使總會會長團於1948年再次派遣傳教士到日本本土。
事實上,富五郎認識一位名叫泰德·普萊斯的傳教士,他當時在離聰子家兩小時車程的鳴海服務。「去看看,」他說,「如果你告訴普萊斯長老,你是富五郎的女兒,他一定會非常高興。」9
聰子原本對她父親加入的教會保持懷疑的態度。她對其中的教導一無所知,也不喜歡「摩爾門」這個名稱。但是在她手術過後幾個月的某個星期日,她前往鳴海一個位於山坡上的小會議廳。她到會議廳的時候,聚會已經開始了,普萊斯長老正在教導一大群人有關摩爾門經的事。她注意聆聽他們的討論時,開始對教會有了不同的想法。她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事,這些教導帶給她希望。10
聚會結束後,她認識了普萊斯長老和他的同伴丹尼·納爾遜。她喜歡這兩位年輕人,也期待能再次聽到他們講道。不過,在鳴海參加教會聚會很困難,因為往返聚會需要花很多時間,而且她的丈夫不太可能和她一起去。星期日是他唯一休假的日子,他拒絕參加任何宗教活動。
但是那天她聽到的事,使她燃起對復興福音的信心。她對自己說:「如果我想要給兒子同樣的信心和希望,我丈夫就必須改變。所以,我該怎麼做呢?」11
在柳田聰子沉思自己家庭未來的同時,總會初級會會長愛黛兒·豪威爾斯也正在尋找方法,希望幫助年幼的兒童學習摩爾門經。多年來,總會大會演講和教會的課程教材只偶爾提到這本書。初級會課程也傾向強調聖經故事,以及聖徒與其他基督教信仰共通的價值觀。然而,教會領袖和教師近來開始更頻繁使用摩爾門經來教導,有些聖徒也希望初級會修訂課程,更加善用摩爾門經和其他獨為後期聖徒所有的教導。
愛黛兒知道圖片會是教導福音的有力工具,於是寫信給使徒賓塞·甘和教會裡的幾個組織,提議出版一本專門給兒童看的摩爾門經插畫故事書。12
甘長老回答:「你的提案很有意思。」但是他擔心這項計畫會產生為數可觀的費用。13
不過愛黛兒可沒打算放棄這個想法。自從1943年蒙召喚為總會初級會會長後,她已經推行了幾項胸懷大志的計畫,包括兩項十分創新的兒童活動。第一個活動是空中的兒童之友(Children’s Friend of the Air),這是一個十五分鐘的廣播節目,內容是根據初級會官方雜誌中的故事改編而成。第二個活動是初級議會(Junior Council),這是一個於1948年首播,每週一次在電視上播出的節目,同年也是教會第一次透過轉播舉行總會大會。初級議會是一個由兒童組成的座談小組,在節目中回答兒童之友(Children’s Friend)刊物讀者和現場攝影棚裡的觀眾,所提出的一系列問題。14
愛黛兒多年來也一直不遺餘力推動的另一項計畫,就是在鹽湖城興建一所新的兒童醫院。初級會從1922年起就一直經營一所市內醫院,但現在這個機構需要更大、更新穎的設施。教會領袖於1949年4月,在俯瞰鹽湖谷的山頂上舉行這所新醫院的動土儀式。為了籌措必要的經費,並幫助初級會兒童一同參與這項建築工程,愛黛兒構思了「買一塊磚」活動。兒童每捐出十分錢,就可以認領醫院牆上的一塊磚。15
愛黛兒不斷思索為摩爾門經繪製插圖的計畫時,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何不聘請畫家來創作一系列美麗的畫作,藉以慶祝兒童之友發行五十週年。但週年慶就在1952年,只剩三年的時間準備,她需要很快找到合適的藝術家,才能及時完成畫作。16
有些後期聖徒藝術家曾畫過摩爾門經中的場景。幾十年前,總會會長團的祕書喬治·瑞諾出版了一本摩爾門經故事集,其中的插圖都是當地藝術家的傑出作品。不久後,他又發表了一些關於尼腓生平記事的文章,由丹麥藝術家C. C. A.柯丁森繪製插圖。
最近,插畫家菲爾·達爾比開始為德撒律新聞畫一系列的摩爾門經漫畫,十分引人注目。另一位則是蜜娃·鐵丘,她曾在美國幾所頂尖的藝術學校就讀,在完成曼泰聖殿教儀室的壁畫後不久,便懷著雄心壯志,開始創作一系列的摩爾門經畫作。蜜娃希望她的畫作能讓摩爾門經變得鮮活起來,她有許多作品都是以色彩鮮豔的場景,描繪經文中經常默默無聞的婦女。17
愛黛兒在搜尋藝術家時邂逅了安諾德·佛瑞伯格的作品,他是一位三十六歲,剛搬到猶他州的後期聖徒插畫家。他的其中一幅宗教畫作讓她留下深刻的印象。這幅畫描繪主日學的創辦人理查·巴藍泰,坐在劈啪作響的爐火前,正傾身教導一群神情專注的孩童。這幅畫作中的每一道細節,從地板上的木紋到映照在孩童臉上的火光,都十分細膩、栩栩如生。18
經過進一步了解後,愛黛兒決定安諾德就是完美的人選。他無疑是極有才華的,而且顯然熱愛創作以宗教為主題的畫作。雖然聘僱他的費用昂貴,但如果必要的話,愛黛兒有辦法自己支付畫作的費用。19
她相信這項計畫極有價值,所以在日記中寫下了初級會理事會所作的努力,希望他們的夢想能實現。「願主幫助我們。」她寫道。20
故事回到日本,柳田聰子正盡可能地參加每一場教會聚會。她星期日早上會到鳴海上主日學。這個班級的教師是佐藤龍猪,他原本是基督新教的教徒,於戰後大約一年與妻子千代一起受洗。到了晚上,聰子會到鎮上另一個地區參加聖餐聚會。分會在星期一舉辦協進會聚會,歡迎任何想要研讀經文和玩遊戲的人參加,不久她也開始參加這些聚會。手術後,聰子覺得自己的身體、情緒和財務各方面都被抽乾了。但是和聖徒在一起,不但讓她的心靈受到鼓舞,人生也有了新的目標。
她丈夫藤吉卻對她經常不在家表示不快。當她開始更常離家,且有時只是臨時告知的情況下,她丈夫要求她在家庭和信仰之間作出選擇。「如果你想要那麼頻繁地去教會,我們就分開吧。孩子一人一個,」他說,「大的跟我,小的跟你,然後你就可以離開這個家了。」21
聰子原本就是為了兩個兒子才開始去教會的,她當然不願意讓她的家庭因此破碎,但她也不想重回原本的生活模式。反之,她決定更努力經營她的家庭關係,讓藤吉知道她可以投入教會,又不傷害到他們的家庭。她懇求他說:「請讓我再繼續一陣子就好。」她日夜祈禱,希望他也能來教會,和她有共同的信仰。22
有一天,聰子邀請普萊斯長老和納爾遜長老來參加她兒子喬夫的生日派對。儘管距離遙遠,傳教士還是很高興能來,他們還帶了糖果送給喬夫。23
派對中,納爾遜長老坐在藤吉旁邊,跟他談到教會和傳道事工。他解釋道,他和普萊斯長老兩人都自己支付傳道費用,沒有用到教會的一分錢。兩位長老也為復興的福音,及福音對家庭的意義分享了見證。飯後,他們一起玩遊戲,年輕的傳教士和柳田家庭一起作了祈禱,才啟程返回鳴海。24
「這些傳教士很不一樣。」藤吉後來告訴聰子。他不喜歡收錢來為人服務的祭司,看到傳教士願意付出這麼多犧牲來為神服務,讓他印象深刻。「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他說。25
兩個月後,1949年8月時,聰子決定受洗。她花了八個小時來到東京,好讓父親也能出席她的洗禮。洗禮由普萊斯長老執行教儀,傳道部會長愛德華·克利索爾德為她證實。聰子非常高興終於成為教會成員,她看得出來,父親也很快樂。26
洗禮後不久,藤吉必須到東京出差,聰子建議他順道造訪傳道部辦公室,向剛搬到東京的納爾遜長老打聲招呼。藤吉只回答:「如果我有時間的話。」27
由於家裡沒有電話,聰子必須等丈夫三天後回到家裡時,才能知道他這趟旅行期間發生的事。她想要立刻知道,他是否去了傳道部辦公室。她問道:「你見到納爾遜了嗎?」
藤吉說:「是的,他為我施洗,一位名叫戈雅(音譯)長老的人按手在我頭上。」聰子並不認識戈雅剛治(音譯),他是來自夏威夷,蒙召喚到日本服務的幾位日裔美籍傳教士之一。28
聰子聽了大吃一驚,藤吉從沒有和她一起去鳴海參加聚會,但不知何故,主引導他接受了洗禮。
「Banzai!」她心想。太好了!29
藤吉受洗後,他和聰子決定和佐籐家庭一起去和美國軍人小組聚會;這個小組就在名古屋他們家附近的軍事基地裡。聰子很高興她的家庭現在可以一起參加教會聚會,但是他們的聚會都以英文交談。雖然龍猪的英文不錯,可以為柳田家庭翻譯,但聰子希望家人能用自己的語言來學習福音。
過沒多久,她寫了一封信給新任傳道部會長維納爾·莫斯,詢問教會是否可以在名古屋舉行日文聚會。30
1949年11月6日,保羅·班恩為他八歲的女兒珊卓拉施洗。保羅在附近的俄亥俄河裡受洗距今已經二十二年了。在這段時間以來,他看著辛辛那提分會成長為美國那地區最堅強的後期聖徒單位。現在他和妻子康妮正將所承襲的信仰,繼續傳承給珊卓拉和她的弟弟妹妹。31
每週大約有一百名聖徒在辛辛那提市舉行聖餐聚會。由於在戰爭期間建造新教堂已經是不可能的事,辛辛那提分會先買下一座猶太舊會堂,再由分會會長奧文·吉列姆的建築公司加以徹底整修。聖徒也聘請一位美術系學生,在講臺後面的牆上畫一幅救主的壁畫。32
新教堂讓分會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成長。戰爭結束後,許多年輕的分會成員——尤其是那些與當地有深厚家庭連結的成員——選擇留在辛辛那提建立自己的家庭,並在教會中服務。33保羅有段時間擔任分會會長團諮理,現在他和父親克里遜·班恩一起在區會高級諮議會中服務。與此同時,康妮則帶領分會女青年協進會(YWMIA)的拾穗女孩。34
辛辛那提分會的規模及其成員的經驗,讓分會得以支援區域內較小的分會。每個星期日,來自辛辛那提的家庭會開車到東邊六十五公里的喬治城,支援那裡的一小群聖徒。35
儘管辛辛那提分會已經夠堅強,但成員間仍因種族隔離而產生分裂。連恩和瑪莉·霍普是分會中唯一的非裔美籍夫婦,由於某些分會成員仍然不希望他們參加定期的教會聚會,所以他們繼續在家中舉行每個月一次的聚會。這個聚會的人數已成長到三十人,包括班恩家庭和他們的家族成員。瑪莉從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來,但她似乎總是準備了足夠每個人吃的食物。連恩負責主持聚會和選出聖詩,他最喜歡的其中一首是「感謝神賜我們先知」。36
有時候連恩的朋友會批評他,竟然歸屬於一個他既無法持有聖職,也不能參加聚會的教會團體,但他和瑪莉依然忠於他們的信仰。他們在分會裡的朋友會看顧他們,為他們的家人作聖職祝福,也會協助家中的修繕和美化工作。37霍普家的一位非裔美籍朋友瑪莉·凱茲接受福音時,是由保羅為她施洗的。幾年後,一位分會成員為霍普的孫女作了嬰兒命名祝福。38
經過將近四分之一個世紀所展現出堅定不移的信心後,連恩和瑪莉於1947年啟程前往猶他州。他們暫居在前辛辛那提傳教士馬里安·韓的家中,他陪同他們參觀了鹽湖城,也參加了總會大會。他們也受邀至艾比納和瑪莎·豪爾的家中拜訪,他們是教會中另一對黑人夫婦。這趟旅程和他們沿途受到的仁慈對待,讓霍普夫婦十分欣喜。兩年後,連恩的健康情況開始惡化,他想搬去猶他州,將來某一天就葬在那裡。39
珊卓拉·班恩洗禮後不久,區會會長團召喚保羅擔任辛辛那提北邊漢米頓市裡一個小分會的會長。不久後,康妮蒙召喚擔任辛辛那提分會的慈助會祕書。她的教長祝福辭敦促她要在神的國度中甘心樂意地作事工,她和保羅也一直努力這麼做。他們一路上都看到主的祝福。40
主也曾透過教長祝福應許康妮,她的父親喬治·泰來會同享福音的喜悅。多年來,康妮始終沒有理由相信她父親最後會接受教會。後來,大戰結束後,癌症侵襲他已經開始衰老的身體。他開始和康妮的母親艾德琳一起參加教會聚會,並和聖徒一起崇拜,直到他於1947年去世為止。
喬治死後,艾德琳曾夢到他。他看起來很憔悴,滿臉病容,而且還是像多年來一樣,一跛一拐地走路。這個夢境讓艾德琳感到困惑,她問一位教會領袖那是什麼意思。他告訴她,喬治希望能完成他的聖殿事工。
為此,艾德琳前往猶他州接受聖殿祝福,並安排讓喬治也接受聖殿祝福。1949年9月28日,她在鹽湖聖殿裡,經由代理教儀印證給他。這之後的某個時間,喬治再次來到她的夢中。這一次,他快樂又健康,完全擺脫了今生阻礙他的痼疾。
他把她摟進懷裡,兩人相擁起舞。41